滚烫的洗脚水劈头盖脸浇下来,林默猛地闭上眼,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淌,浸湿了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子。
“没用的东西,水这么烫,想烫死我啊?”
继母王美玲尖利的声音刮擦着耳膜,她翘着脚,刚做完美甲的手指鲜红,像刚掐过血。
林默没吭声,弯腰捡起翻倒的塑料盆,盆边磕掉了一小块,露出里面劣质的白色底胚。
“妈,你跟个废物计较啥,他也就配干这个。”同父异母的弟弟林耀辉瘫在对面沙发上打游戏,头都不抬,“喂,废物,我鞋脏了,擦干净。”
林耀辉把一只限量版球鞋踩在茶几边缘,鞋底沾着新鲜的泥渍。
林默攥紧了手里的抹布,指节泛白。
客厅水晶灯晃得人眼晕,这灯是王美玲嫁进来后非要换的,说够气派。
展开剩余97%父亲林天海坐在单人沙发上刷手机,对眼前的闹剧充耳不闻,像一尊沉默的泥塑。
林默拿起抹布,走向那只球鞋。
二十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,医院消毒水的气味,婴儿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女婴,那个黑影鬼鬼祟祟的动作,还有五岁的他,凭着本能,用尽力气把两个襁褓又换了回去……这些碎片偶尔会闪过脑海,模糊得像一场梦。
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。
“轻点!擦坏了你赔得起吗?”林耀辉不满地踹了下茶几。
玻璃茶几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上面放着的果盘晃了晃。
“耀辉,下个月你生日,想要什么车?爸给你买。”林天海终于放下手机,脸上堆起笑。
“爸,我看中那款跑车好久了!”林耀辉立刻来了精神。
王美玲也凑过去:“老公,我就说你儿子有眼光,那车配我们耀辉正合适。”
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讨论着百万豪车,仿佛林默只是墙角的一粒灰尘。
林默擦完鞋,默默退到厨房门口。
水池里堆着晚饭留下的油腻碗碟。
他拧开水龙头,冰冷的水冲在手上,稍微压下了心头的火辣。
他需要这份暂时的栖身之所,至少等到毕业。
“林默,碗洗完了把地拖了,脏死了。”王美玲的声音追过来,“明天你妹妹林雪带男朋友回来吃饭,你给我机灵点,别一副丧气样,丢我们林家的人。”
林雪,那个在王美玲口中“真正有出息”的女儿,漂亮,优秀,即将带回家的男友据说家境极好。
林默“嗯”了一声,挤出一大坨洗洁精。
泡沫迅速膨胀,淹没了那些精致的瓷盘。
第二天傍晚,门铃被按得又急又响。
林默正在摆放餐具。
王美玲抢先一步冲过去开门,脸上瞬间绽开夸张的笑容。
“哎哟,张公子来啦!快请进快请进!小雪,你这孩子,也不提前说一声,我们好到楼下接你们呀!”
林雪挽着一个身材高挑、衣着考究的年轻男人走进来,脸上带着矜持的得意。
“阿姨,叔叔,你们好,我是张宸。”男人举止得体,但眼神扫过装修奢华的客厅时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。
“好好好,真是一表人才!老林,快看小雪男朋友,多气派!”王美玲忙不迭地招呼。
林天海也难得地站起身,热情地握手。
林耀辉凑在旁边,一口一个“姐夫”,叫得亲热。
林默站在餐桌旁,像个局外人。
“这位是?”张宸的目光终于落到林默身上,带着询问。
客厅瞬间安静了一下。
王美玲脸上掠过一丝尴尬,随即用嫌弃的语气快速说道:“哦,这是林默,远房亲戚家的孩子,暂时借住在这儿。”
林雪轻轻扯了扯嘴角,没说话。
林默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是张宸,带着点好奇,但更多的是漠然。
“行了,别站着了,快入座,菜都要凉了。”王美玲热情地张罗着,把张宸让到主宾位。
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,中间是一只昂贵的进口龙虾。
林默的位置被安排在长桌最末尾,靠近厨房门口。
饭桌上,王美玲和林天海极力奉承着张宸,打听他的家世、事业。
林雪不时娇声补充几句,气氛看似热络。
林默低头默默吃着饭,面前的菜只有一盘清炒时蔬。
“林默哥,听说你还在读那个……什么专业来着?”林雪突然开口,声音甜美,却像裹着蜜的针。
“计算机。”林默头也没抬。
“哦,计算机啊,现在学这个的可多了,找工作不容易吧?”林雪转向张宸,撒娇道,“阿宸,你们公司IT部门还招人吗?要是实在找不到工作,能不能让林默哥去当个实习生呀?”
张宸优雅地擦了擦嘴,语气平淡:“我们公司IT门槛很高,至少需要顶尖名校硕士,而且要有重大项目经验。”
言下之意,再明显不过。
林耀辉嗤笑出声。
王美玲立刻打圆场:“哎哟,张公子别为难,林默哪能进你们那种大公司,他能找个地方糊口就不错了。来来,吃龙虾,这龙虾可是空运来的。”
一只巨大的龙虾钳被夹到张宸盘子里。
没有人看林默一眼。
他扒拉着碗里的米饭,喉咙发紧。
饭后,林默被赶去厨房洗碗。
客厅里传来阵阵笑声,伴随着王美玲对林雪和张宸的奉承。
水流哗哗,冲刷着精致的盘碟上的残羹冷炙。
外面突然传来王美玲提高的嗓音。
“什么?张公子你太客气了!这怎么好意思!”
“阿姨,一点心意。这是我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限量款包,希望您喜欢。”张宸的声音温和有礼。
“哎呀,这包我上次在杂志上看到,要几十万呢!这太贵重了!”
“还有叔叔,这块表请您笑纳。”
“哎哟,百达翡丽!这……这太破费了!”
“辉弟,这是最新款的游戏机,顶配。”
“谢谢姐夫!太棒了!”
阵阵惊呼和感谢声像针一样扎进厨房。
林默洗着碗,动作机械。
所有的礼物,都没有他的份。
他本来也不期待。
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终于洗完了最后一个盘子,他擦干手,准备回自己那间狭窄的储藏室改成的卧室。
经过客厅时,王美玲叫住了他。
“林默,等等。”
她走过来,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明显廉价很多的盒子。
“喏,这是张公子给大家带礼物,顺便给你的。”她随手把盒子塞到林默怀里,像是打发叫花子。
林默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条皱巴巴的化纤领带,标签上印着模糊的英文,一看就是地摊货。
“明天小雪和阿宸要去参加一个高级酒会,你也一起去吧,见见世面。”王美玲语气施舍,“总不能穿得像个乞丐去,这条领带勉强能配一下你那件破衬衫。”
林雪依偎在张宸身边,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讥笑。
张宸看着别处,仿佛这事与他无关。
林默捏着那条廉价的领带,布料粗糙磨着指尖。
“好。”他听见自己说。
第二天晚上,林默穿着唯一一套还算整洁的旧西装,打着那条刺眼的领带,跟着林雪和张宸来到一家顶级酒店门口。
灯火辉煌,门口停满了豪车。
林雪一身高定礼服,珠光宝气,紧紧挽着张宸的手臂。
林默跟在他们身后,像个格格不入的影子。
进入宴会厅,璀璨的水晶灯下,衣香鬓影,觥筹交错。
林雪和张宸立刻融入了人群,和那些名流富商谈笑风生。
林默独自走到角落的自助餐区,拿了一杯果汁。
没人注意他。
他乐得清静。
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全场,忽然在一个角落定住。
他看到王美玲正和一个穿着珠光宝气、面容依稀与林雪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妇人低声交谈,两人神情有些激动,甚至可以说是紧张。
王美玲似乎在极力解释着什么,那个妇人则不时看向被众人簇拥的林雪,眼神复杂。
林默心中闪过一丝疑惑。
那妇人他从未见过。
就在这时,林雪端着酒杯,姿态优雅地走了过来,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“怎么样,这种场合,你一辈子也没机会来几次吧?”她压低声音,“好好看着,什么是上流社会的生活。你这种人,只配在角落里看着。”
林默握紧了手中的杯子。
“哦,对了,”林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,从手拿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,随手扔给林默,“阿宸说他表弟公司做小礼品促销,多了一个,赏你了。”
盒子掉在地上。
林默弯腰捡起,打开。
里面是一对劣质的塑料袖扣,印着某个快消品牌的logo。
“谢谢,不用。”他把盒子递回去。
林雪脸色一沉,没接:“给你就拿着,废什么话!真扫兴!”
她转身扭着腰肢回到张宸身边,立刻又换上了甜美的笑容。
林默看着手里的袖扣,又看了看远处仍在窃窃私语的王美玲和那个陌生妇人。
他把丝绒盒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。
酒会进行到一半,主持人上台宣布了一个慈善拍卖环节。
一件件捐赠品被拿上来,竞拍价节节攀升。
张宸为了彰显财力,也举牌拍下了一幅油画。
林雪依偎在他身边,满脸荣耀。
最后一件拍卖品是一条钻石项链,灯光下熠熠生辉。
起拍价不菲。
竞拍的人不少。
价格一路飙升。
张宸似乎也有些犹豫。
这时,林默看到那个和王美玲交谈过的陌生妇人站了起来,直接报出了一个惊人的高价。
全场哗然。
拍卖师落锤。
妇人上台,接过项链,目光却再次投向林雪,眼神难以捉摸。
林雪被看得有些不自在,往张宸身后缩了缩。
王美玲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酒会终于结束。
回去的车上,气氛诡异。
林雪还在为那条项链的价格咋舌,猜测那妇人的来历。
张宸若有所思。
王美玲则一言不发,脸色难看。
林默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。
回到家,王美玲第一次没有立刻指使林默干活,而是匆匆回了卧室。
林天海还没睡,似乎在等她。
“今天酒会上那个女的……”王美玲的声音隔着门板隐约传来,带着惊慌。
“小声点!别让人听见!”林天海低声呵斥。
后面的话听不清了。
林默站在漆黑的客厅里,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。
他想起二十年前医院里那个调换婴儿的黑影,想起今天酒会上那个陌生妇人看林雪的眼神,想起王美玲异常的慌乱。
难道……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。
他需要弄清楚。
他轻轻走到书房门口,书房里放着一些家里的旧物。
他需要找到一些东西。
任何可能记录二十年前那件事的东西。
书房门锁着。
他回到自己房间,从抽屉深处摸出一枚回形针,借着月光,轻轻掰直。
他走到书房门口,屏住呼吸,将细铁丝伸进锁孔。
走廊里很安静,只能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。
咔哒一声轻响。
门锁开了。
他闪身进去,轻轻带上门。
月光透过百叶窗,在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他打开手机电筒,不敢开大灯,光线在堆积的旧纸箱和文件上扫过。
灰尘在光柱中飞舞。
他记得家里有几个旧相册,可能放在书房。
他小心翼翼地翻找着。
在一个角落的纸箱底部,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封面。
是一个老相册。
他心跳加速,轻轻抽出来,拂去灰尘。
相册第一页是父母年轻的结婚照,那时候母亲还在,父亲脸上还有笑容。
他快速往后翻。
记录林雪婴儿时期的照片很少,而且多是百天以后。
这不太正常。
他继续翻,手指忽然触到一页的厚度有些异常。
他仔细摸了摸,发现两张照片中间似乎夹着东西。
他小心地揭开上面那张林雪周岁生日照,下面露出一张对折的、泛黄的纸。
是一张医院的出生记录副本。
上面清晰地写着:
产妇姓名:赵雪梅。
生产时间:二十年前,七月十五日,凌晨三点十分。
婴儿性别:女。
体重:三点二公斤。
健康状况:良好。
但在婴儿姓名一栏,却是空的。
而在纸张最下方,有一行模糊的、似乎是后来用不同笔迹添加的小字:
“邻床李姓妇人,同日生女。”
李姓妇人?
林默的心猛地一沉。
他想起酒会上那个陌生妇人,王美玲似乎称呼她为“李太太”。
他立刻用手机拍下这张出生记录。
就在这时,书房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!
越来越近!
他迅速将出生记录塞回相册原处,把相册放回纸箱,推回角落,同时熄灭手机电筒,闪身躲进厚重的窗帘后面。
书房门被推开。
灯亮了。
“奇怪,我刚才好像听到有声音。”是王美玲的声音,带着狐疑。
“你听错了吧,大晚上的。”林天海不耐烦地说,“快点找,找到没有?”
“催什么催!还不是你当年没处理干净!”王美玲低声抱怨着,脚步声在书房里走动。
林默屏住呼吸,透过窗帘的缝隙,看到王美玲直接走向他刚才翻动过的那个角落!
她蹲下身,在那个纸箱里摸索着。
“还好,没人动过。”王美玲似乎松了口气,从箱子里拿出了那本相册。
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王美玲翻开了相册,直接翻到了夹着出生记录的那一页。
她抽出那张纸,看了一眼。
“这东西不能留了。”林天海压低声音。
“我知道。”王美玲说着,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。
咔嚓一声,火苗窜起。
泛黄的纸张一角被点燃,迅速卷曲、变黑,化作小小的灰烬,飘落在地上。
王美玲用脚碾了碾。
“这下安心了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狠绝,“谁也别想翻旧账。林家的一切,只能是我女儿的。”
两人离开了书房,关了灯。
黑暗中,林默从窗帘后走出来,踩过地上那点灰烬。
手机相册里,那张出生记录的照片静静躺着。
他握紧了手机。
林默回到自己狭小的房间,背靠着冰冷的门板。
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半边脸,那张出生记录的照片像一块烧红的炭。
邻床李姓妇人。
酒会上那个举止反常、目光复杂的李太太。
王美玲迫不及待销毁证据的慌乱。
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碰撞,拼凑出一个令人心惊的可能性。
那个被调换的孩子,也许不是林雪。
或者说,不完全是。
他需要知道更多。
第二天清晨,他被王美玲尖利的嗓音吵醒。
“林默!几点了还睡?赶紧起来把院子扫了!落了一地叶子,看着就晦气!”
他穿上旧衣服,拿起扫帚走到院子里。
深秋的风卷着枯叶,打着旋儿。
他一下一下扫着,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。
医院记录已经销毁,直接质问王美玲等于自寻死路。
那个李太太是唯一的线索。
他需要机会接近她。
“喂!废物,扫个地都磨磨蹭蹭!”林耀辉穿着睡衣,端着杯牛奶站在门口,满脸鄙夷,“一会儿我哥们儿要来家里玩,赶紧弄干净,别碍眼。”
林默没理会,继续扫着。
临近中午,林耀辉的那群狐朋狗友果然来了,吵吵嚷嚷地霸占了客厅。
王美玲难得没有出门,在厨房指挥保姆做点心,脸上带着刻意的热情。
林默被支使着端茶倒水。
“哟,这不是默哥吗?怎么,在家当服务员呢?”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嬉皮笑脸地接过果汁,故意手一滑。
杯子掉在地毯上,果汁洇开一片污渍。
“哎呀!你怎么搞的!毛手毛脚!”王美玲闻声出来,立刻指着林默骂,“连个杯子都端不稳?你知道这地毯多贵吗?赶紧擦干净!”
林默蹲下身,用抹布擦拭着污渍。
周围是肆无忌惮的嘲笑声。
他擦干净地毯,起身去厨房拿新的饮料。
经过楼梯口,听到王美玲在二楼阳台压低声音打电话。
“……你放心,东西处理干净了……那个李婉华,也不知道抽什么风,突然跑回来……她应该不知道,可能就是巧合……小雪当然是我们林家的女儿,板上钉钉的事!……你最近也少联系我,等风头过去……”
李婉华。
林默记住了这个名字。
他不动声色地走开。
下午,机会来了。
林天海让他去公司送一份忘在家里的文件。
林默骑着那辆破旧的电动车,驶向市区。
林天海的公司在一栋不错的写字楼里。
他停好车,拿着文件袋走进大厅。
前台小姐认得他,但眼神带着疏离:“林总在开会,你放这就行。”
林默放下文件,却没有立刻离开。
他走到大厅的休息区,假装等人,目光扫过墙上的公司名牌。
在一堆名字里,他看到了“副总经理:李婉华”。
心跳漏了一拍。
她竟然和父亲在同一家公司?
这是巧合,还是……
他不能久留,转身走出大楼。
骑上电动车,他没有直接回家,而是绕到写字楼后面的员工停车场。
他需要确认。
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等着。
下班时间到了,人们陆续走出来。
终于,他看到了那个身影。
李婉华穿着一身干练的套装,走向一辆黑色的轿车。
和她一起的,还有一个年轻女孩,女孩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,两人说说笑笑。
那个女孩的侧脸,和林雪有六七分相似。
林默屏住呼吸,看着她们上车离开。
他几乎可以肯定,这个女孩,才是他二十年前在医院婴儿室,凭着本能换回来的、他真正的妹妹。
而林雪……
他调转车头,驶向家的方向。
心情沉重,却又带着一丝找到方向的清明。
晚饭时,家里的气氛有些微妙。
林雪因为张宸临时有事不能陪她,一直板着脸。
王美玲则有些心不在焉,几次偷瞄林天海。
林天海咳嗽一声,放下筷子:“小雪,下周末张宸他们家有个重要的家庭聚会,邀请我们全家一起去。”
林雪眼睛一亮:“真的?太好了!”
王美玲也立刻换上笑脸:“是啊是啊,这可是大事,说明张家认可我们小雪了。”
“到时候都表现好点,别给我丢人。”林天海强调,目光特意扫过林默,“你就不用去了。”
林默扒饭的动作停了一下。
“他当然不能去!”林雪立刻接口,“他去算什么?还不够丢人的!”
“就是,那种场合,他去不合适。”王美玲附和。
林默没说话,继续吃饭。
他知道,这场所谓的家庭聚会,是他接近张家,或许也是接近真相的一个机会。
他必须去。
但不是以现在这种身份。
晚上,他躺在床上,睁眼看着天花板。
月光透过小窗照进来。
他拿出那个老旧的手机,屏幕裂纹像蛛网。
他点开通讯录,找到一个几乎从未拨过的号码。
那是他母亲那边一个远房表叔的电话,据说早年出去闯荡,后来断了联系,只在母亲去世时来过一次,留了个号码。
母亲曾悄悄告诉他,这个表叔,是干“那种”营生的,不太光彩,但或许关键时刻能帮上忙。
他从未想过会打这个电话。
现在,也许是时候了。
他按下拨号键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,那边传来一个沙哑而警惕的声音:“谁?”
“奎叔吗?我是赵雪梅的儿子,林默。”他压低声音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
“小默?你怎么……”奎叔的声音带着惊讶,“你妈她……唉,你找我有事?”
“奎叔,我需要一笔钱,和……一点别的帮助。”林默直接说道。
“多少?做什么用?”奎叔的语气变得严肃。
“不多,够我撑一阵子。另外,需要您帮我查一个人,叫李婉华,是我爸公司的副总,还有她女儿的信息。”林默快速说道,“钱算我借的,以后一定还。”
奎叔又沉默了一下:“小默,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?这钱,可能不干净。”
“我知道。但我需要。”林默的声音很坚定。
“行。看在你妈的份上。账号发我。人的信息,我尽快给你。”奎叔没再多问,“不过小子,走上这条路,想回头就难了。”
“我没打算回头。”林默挂了电话。
他把一个不常用的银行账号发了过去。
然后,他删除了通话记录和短信。
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。
他知道这一步意味着什么。
但他没有别的选择。
第二天,银行卡里多了一笔钱,数额不大,但足够他暂时摆脱眼前的困境。
同时,一个加密文件发到了他的匿名邮箱。
他找了个网吧,打开文件。
里面是关于李婉华和她女儿的详细资料。
李婉华,现任林天海公司副总经理,早年丧偶,独自抚养女儿李晴长大。
李晴,二十岁,就读于本地一所普通大学,性格文静,资料里附了一张模糊的生活照,确实和林雪很像。
资料显示,李婉华是最近才调回本市总部的,之前一直在外地分公司。
调回的时间点,就在几个月前。
林默关掉文件,清空痕迹。
他拿着那笔钱,去商场买了一套像样的西装,剪了头发。
镜子里的他,仿佛变了个人,虽然眉眼间的郁气仍在,但至少不再像个可以随意欺凌的可怜虫。
周末转眼就到。
张家别墅坐落在城中最昂贵的半山腰。
林家一家人盛装出席,除了林默。
看着他们乘车离开,林默回到房间,换上那套新西装。
他叫了一辆出租车,报出张家别墅的地址。
车子驶向与他平时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车子停在离张家别墅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。
林默付钱下车,整理了一下领带。
别墅门口停满了豪车,衣香鬓影的宾客谈笑风生。
他走到门口,保安拦住了他。
“先生,请出示请柬。”
林默面色平静:“我是林家的,林默。刚才我家人先进去了。”
保安查看了一下名单,上面确实有林天海一家的名字,但没有林默。
“抱歉,名单上没有您,不能进。”
林默早就料到。
他看到不远处,李婉华正和女儿李晴一起下车,向门口走来。
他心一横,提高了一点音量:“我是林天海的儿子,为什么不能进?难道林家还有别的儿子?”
他的声音引起了一些宾客的注意。
正准备进门的李婉华也看了过来,目光落在林默脸上时,明显顿了一下,闪过一丝极快的、难以言喻的情绪。
保安有些为难。
这时,张家的管家闻声赶来。
了解情况后,管家打量了一下林默,虽然穿着普通,但气质不像捣乱的人,而且今天毕竟是林家的重要日子。
“让他进来吧。”管家对保安挥挥手,又对林默说,“林先生,请保持安静,不要打扰其他宾客。”
林默点点头,走了进去。
宴会厅里,林天海和王美玲正围着张宸的父母献殷勤,林雪巧笑倩兮地陪在张宸身边。
林耀辉则好奇地东张西望。
当林默走进来时,王美玲第一个看见他,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像是见了鬼。
林天海也愣住了,随即脸色沉了下来。
林雪更是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来了?”王美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。
“我也是林家的一员,不该来吗?”林默平静地回答,声音不大,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见。
张宸的父母露出疑惑的表情。
林天海赶紧挤出一个尴尬的笑:“张总,见笑了,这是……这是我大儿子林默,平时不太爱出门,今天也不知道怎么……”
“大哥?”张宸微微挑眉,看了看林雪,又看了看林默,显然从未听说过。
林雪脸色煞白,用力掐着张宸的手臂。
王美玲恨不得用眼神把林默生吞活剥。
“来了就安分点!”林天海压低声音警告林默,然后赶紧对张宸父母解释,“孩子性格内向,不太合群。”
林默没再说什么,自顾自走到餐食区,拿了一杯水。
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背上,有好奇,有鄙夷,有看戏的。
也能感觉到,有一道目光格外不同。
他抬起头,正好对上不远处李婉华的视线。
李婉华迅速移开了目光,端起酒杯和旁边的人交谈,但她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她的女儿李晴,则有些怯生生地站在母亲身后,好奇地偷偷打量着林默。
宴会进行到一半,大家移步到花园。
林默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。
李晴似乎也有些不适应当众交际,慢慢踱步到了附近。
机会来了。
林默走上前,语气尽量温和:“你好,你是李总的千金吧?”
李晴吓了一跳,像只受惊的小鹿,看清是林默后,脸微微泛红:“你……你好。你是林总的……”
“我叫林默。”他顿了顿,看着她的眼睛,那双眼睛的形状,和他记忆里早逝的母亲照片上的眼睛,很像。
他压下心头的波动,状似随意地问:“李小姐和我妹妹林雪,长得有点像呢。”
李晴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:“啊?有吗?可能……巧合吧。”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也许吧。”林默没有深究,换了个话题,“李小姐在哪里上学?”
两人简单聊了几句。
李晴性格确实内向文静,和林雪的张扬截然不同。
通过交谈,林默得知李晴学的是美术,喜欢安静,和母亲刚从外地回来不久。
这时,李婉华找了过来,看到林默和女儿在一起,脸色微变,但很快恢复自然。
“晴晴,该去给张伯伯张伯母打招呼了。”她拉走女儿,临走前,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,那眼神复杂难辨,有警惕,有审视,还有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林默知道自己找对方向了。
聚会结束,林家人在回去的车上,气氛降到了冰点。
一进门,王美玲就爆发了。
“林默!你这个扫把星!你今天跑去想干什么?啊?存心让我们丢人现眼是不是!”她抓起玄关的一个花瓶就砸过来。
林默侧身躲过。
花瓶砸在墙上,碎片四溅。
“你还敢躲?”王美玲气得浑身发抖,“谁让你去的?谁允许你去的!你算个什么东西,也配去那种场合?”
林天海脸色铁青:“你马上给我滚回房间!没有我的允许,不准出来!”
林雪尖声骂道:“你知不知道张宸他妈后来看我的眼神都变了!都是你害的!你怎么不去死!”
林耀辉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。
林默看着这一张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,第一次没有感到压抑,反而有一种冰冷的平静。
他知道,他撕开了一道口子。
他没有回嘴,转身走向自己那间储藏室。
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,听到王美玲带着哭腔对林天海说:“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?不然他今天怎么会……还有那个李婉华,她看林默的眼神不对!老林,我害怕……”
“闭嘴!胡说八道什么!”林天海厉声呵斥,但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林默背靠着门板,缓缓坐下。
窗外,夜色浓重。
他拿出手机,看着屏幕上映出的自己模糊的轮廓。
路已经选了,就没有回头的道理。
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,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,让真相大白。
李婉华是关键。
但她显然也在恐惧和犹豫。
他需要给她一个推力,或者,找一个能让她不得不开口的人。
他想到了李晴。
那个看起来单纯怯懦的女孩。
如果她知道,自己可能叫了二十年的妈妈,并非亲生,而她的亲生父母,正是眼前这个对她疾言厉色的女人,和那个对她不闻不问的男人……
林默握紧了手机。
手机屏幕突然亮起,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。
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:
“想知道二十年前的真相吗?明天下午三点,市中心蓝山咖啡馆,一个人来。李。”
发信人赫然是“李”。
是李婉华?
她为什么会主动联系他?
这是一个陷阱,还是她终于下定了决心?
林默盯着那条短信,指尖悬在回复键上方。
回,还是不回?
林默盯着那条短信,指尖悬在屏幕上方。
回,还是不回?
这可能是揭开真相的关键,也可能是王美玲和林天海设下的圈套。
他想起李婉华在酒会和张家别墅里看他的复杂眼神,那里面有恐惧,但似乎也有一丝挣扎。
他深吸一口气,回复了一个字:“好。”
第二天下午,他提前半小时来到蓝山咖啡馆,选了个靠窗的隐蔽位置。
两点五十分,李婉华出现了。
她穿着一件素色风衣,戴着一副大墨镜,神色紧张地环顾四周,才快步走进来,在他对面坐下。
“你胆子不小,真敢一个人来。”她摘下墨镜,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林默。
“我需要知道真相。”林默直视着她。
李婉华搅拌着面前的咖啡,手指微微颤抖:“真相?真相往往很残酷。知道了,对你没好处。”
“有没有好处,我自己判断。”
李婉华沉默了片刻,终于压低声音开口:“二十年前,我和你妈赵雪梅在同一家医院,同一天生孩子。”
林默的心提了起来。
“我生了个女儿。你妈也生了个女儿。”李婉华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,“但我的孩子……生下来就体弱,医生说得花很多钱,还不一定能活。”
她顿了顿,似乎在回忆极其痛苦的事:“我当时刚失去丈夫,没钱,走投无路。王美玲,她那时候只是你爸公司的一个小职员,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。她找到我,说可以帮我,但有个条件。”
“什么条件?”林默追问。
“她说,林天海一直想要个儿子,如果赵雪梅这胎是儿子,她就认了。如果是女儿……她让我找个机会,把两个孩子换了。”李婉华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“她说,她会把我的孩子当成亲生的养大,让她过好日子。而赵雪梅的女儿,由我带走,是死是活,看天命。”
林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。
原来调换孩子的主谋,竟然是王美玲!
“你答应了?”
“我能怎么办?我看着保温箱里奄奄一息的孩子,我……”李婉华眼圈红了,“我鬼迷心窍,答应了。那天晚上,我溜进婴儿室,按照王美玲说的,找到了你妹妹和林雪的摇篮……我把写着名字的牌子换了。”
“但我看到你了。”林默突然说。
李婉华猛地抬头,震惊地看着他:“你……”
“我那时五岁,去医院看妈妈和妹妹。我看到了你调换名牌。”林默平静地陈述,“等你走后,我又换了回来。”
李婉华如遭雷击,脸色瞬间惨白:“是……是你换回来的?怪不得……怪不得后来王美玲说孩子不对,非说是我搞错了,逼着我又去换了一次……就在你妈妈出院前一天晚上……”
这次轮到林默愣住了。
原来他第一次换回来后,王美玲察觉了,又逼着李婉华再次调换!
所以,最终留在林家的,还是王美玲想要的“女儿”林雪?而李婉华带走的,才是他真正的妹妹?
那李晴……
“所以,李晴才是我的亲妹妹?”林默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李婉华痛苦地闭上眼,点了点头:“是。我带走她后,心里愧疚,也怕事情败露,就申请调去了外地。我尽力对晴晴好,把她当亲生女儿养大。可我每次看到她,就想起自己造的孽……”
“王美玲知道李晴才是赵雪梅的女儿吗?”
“她不知道。她一直以为林雪是她的筹码,是能牢牢拴住林天海的工具。她也怕我知道真相后反咬一口,所以这些年一直用钱和一些把柄控制我,让我不敢回来,也不敢多说。”李婉华深吸一口气,“但我最近发现,她可能想对我不利。而且……晴晴长大了,有些事,瞒不住了。我不能让她一直蒙在鼓里,也不能让你真正的妹妹,认贼作母。”
林默消化着这惊人的真相。
所以,林雪是王美玲和李婉华交易的产物,而李晴,才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妹妹!
“你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这些?”林默盯着李婉华。
“因为我累了,也怕了。”李婉华苦笑,“王美玲的胃口越来越大,林天海也不是省油的灯。我担心他们会对晴晴下手。告诉你,是希望……希望你能保护她。她是你亲妹妹。”
“证据呢?”林默需要确凿的证据。
李婉华从包里拿出一个旧信封,推到他面前:“这里面是当年王美玲找我时,我偷偷录下的一段模糊的对话录音,还有她给我转账的记录复印件。原件我不敢带在身上。”
林默接过信封,捏在手里,感觉重若千斤。
“我知道的就这些了。”李婉华站起身,重新戴上墨镜,“林默,对不起。替我……替我跟晴晴说声对不起。”
她匆匆离开了咖啡馆。
林默坐在原地,久久没有动。
信封里的证据,足以掀翻现在的一切。
但他需要计划,需要确保李晴的安全,也需要在合适的时机,给那些人致命一击。
他收起信封,离开了咖啡馆。
刚走到街角,手机响了。
是林雪打来的。
电话一接通,就是林雪气急败坏的尖叫:“林默!你个王八蛋死哪去了?赶紧给我滚回来!张宸要跟我分手!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?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!”
林默挂了电话,直接关机。
山雨欲来。
他需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,仔细听听那段录音。
和李婉华通完电话后,林默在城市边缘另找了一个更隐蔽的短租公寓住下。
他清楚,与李婉华的联盟脆弱且充满不确定性,他必须有自己的后手。
他联系了奎叔,将部分证据的复印件交给他保管,并约定如果自己一周内没有主动联系他,就将这些材料寄给警方和媒体。
同时,他继续暗中收集林天海公司财务问题的更多实证。
第三天,李婉华终于来了消息。
“我跟晴晴说了……一部分。”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,“我没说调换孩子的事,只说……她可能和林家有血缘关系,需要做个鉴定确认一下。她很震惊,哭了很久,但……她同意了。”
这是个好消息。
“鉴定机构我联系好了,绝对保密。怎么取样?”林默问。
“晴晴的样本我可以拿到。关键是林家那边的……”李婉华犹豫了一下,“林天海的恐怕很难,林雪或者王美玲的……”
“王美玲的我来想办法。”林默说。他需要一个能接近王美玲,又不引起她怀疑的机会。
机会很快来了。
林天海的公司即将举办一场周年庆典,届时会有很多嘉宾和媒体到场。林天海和王美玲作为主人,必定会盛装出席。
这是一个公开场合,人多眼杂,容易下手。
庆典前一天,林默匿名给王美玲常去的美容院打了个电话,以老客户回访的名义,确认了她第二天上午会去做美容护理的消息。
他知道王美玲有个习惯,做完护理会用一次性的梳子整理头发,然后随手扔掉。
庆典当天上午,林默提前蹲守在美容院附近的垃圾桶旁。
他戴着帽子和口罩,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。
等了将近两小时,终于看到王美玲容光焕发地从美容院出来,司机开车接她离开。
林默立刻走到美容院门口的垃圾桶,快速翻找。
很快,他找到了目标——一把用过的一次性细齿梳,上面缠绕着几根长发,发根清晰。
他小心地用证物袋将梳子装好。
样本到手了。
他立刻赶往与李婉华约定的鉴定中心。
李婉华已经带着李晴等在那里。
李晴的眼睛红肿,看到林默,眼神复杂,有好奇,有恐惧,还有一丝莫名的亲近感。她乖巧地提供了口腔拭子样本。
林默将王美玲的梳子和李晴的样本一起交给鉴定人员。
“加急,最快什么时候出结果?”林默问。
“加急的话,二十四小时。”工作人员回答。
二十四小时。
林默和李婉华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张。
接下来的一天,格外漫长。
林默待在租住的公寓里,坐立难安。
李婉华发来信息,说王美玲似乎察觉了什么,下午一直在打电话,语气很不好。林天海公司庆典结束后,两人回家大吵了一架,隐约听到提到了“李婉华”和“当年的事”。
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第二天下午,林默的手机终于响了。
是鉴定中心打来的。
他深吸一口气,接起电话。
“林先生您好,您委托的亲子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。结果显示,送检的样本一与样本二之间,确认无血缘关系。”
无血缘关系!
这个结果像一块石头落地,但又在意料之中。
关键还需要李晴和林天海或者林雪的比对。
但至少,排除了王美玲是李晴生母的可能,这间接支持了李婉华的说法。
他立刻打电话给李婉华,告知结果。
李婉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,才哑声说:“果然如此……晴晴这边,我会找机会把剩下的真相告诉她。林默,晚上的事,你准备好了吗?”
晚上,林天海借口公司庆典成功,要在家里举办一个小型庆祝晚宴,实际上是为了安抚情绪不稳的王美玲,同时也邀请了李婉华,意图不明。
这注定是一场鸿门宴。
“准备好了。”林默看着窗外渐沉的夕阳,目光坚定。
晚上七点,林家别墅灯火通明。
林天海、王美玲、林雪、林耀辉,还有被硬拉来的李婉华和李晴,坐在装饰一新的餐厅里。
餐桌上气氛诡异。
王美玲强装笑脸,但眼神不时阴鸷地扫过李婉华和李晴。
林雪因为和张宸分手的事,一直板着脸。
李晴则低着头,脸色苍白,不敢看任何人。
林天海作为男主人,努力营造和谐气氛:“来来,大家举杯,庆祝公司又上了一个新台阶!也感谢婉华这些年对公司的付出!”
众人勉强举杯。
就在这时,客厅通往餐厅的门被推开了。
林默穿着一身干净的旧西装,平静地站在那里。
一瞬间,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。
王美玲手中的酒杯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进来的?”林天海霍地站起,脸色铁青。
林雪和林耀辉也惊呆了。
林默没有回答,他的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脸色惨白的李婉华和惊恐抬头的李晴身上。
“我来,是为一件事。”林默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,“为二十年前,医院婴儿室里,被调换的两个孩子,讨一个真相。”
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王美玲猛地站起来,尖声道:“林默!你胡说八道什么!滚出去!”
林天海也怒斥:“保安!把他给我轰出去!”
李婉华紧紧抓着女儿李晴的手,浑身发抖。
李晴则睁大了眼睛,看看林默,又看看反应激烈的王美玲,最后求助般地望向李婉华。
林默无视叫嚣,一步步走向餐桌,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旧录音笔,按下了播放键。
虽然录音模糊,但王美玲那尖利冷酷的声音,还是依稀可辨。
王美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无人色,指着林默:“假的!这是伪造的!林天海,他在污蔑我!”
林天海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王美玲,又看看林默。
林雪也慌了:“爸,你别听他瞎说!妈怎么可能做那种事!”
林默关掉录音,冷冷地看着王美玲:“伪造?那需要我拿出当年你给李总转账十万块的银行记录吗?需要我把李总请来,当面对质吗?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脸色惨白的李婉华。
李晴猛地抓住李婉华的胳膊,声音带着哭腔:“妈……他说的是真的吗?我……我不是你的女儿?”
李婉华崩溃地抱住李晴,泪如雨下:“晴晴,对不起……妈妈对不起你……”
这一幕,几乎等于承认了。
林天海难以置信地看着王美玲:“美玲,你……你真的……”
王美玲见事情败露,索性破罐子破摔,歇斯底里地喊道:“是!是我做的又怎么样!林天海,你以为赵雪梅生的女儿就是你的种吗?我告诉你,我早就怀疑她跟别人有一腿!我换掉她的孩子怎么了?我这是为你好!林雪才是你的女儿!”
这话如同又一记惊雷。
林雪彻底懵了:“妈?你说什么?我……”
林天海气得浑身发抖:“你……你这个毒妇!”
场面彻底失控。
林耀辉在一旁吓傻了。
林默看着这场闹剧,心中一片冰冷。他拿出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复印件,拍在桌子上。
“王美玲,你别再狡辩了。这是你和李晴的亲子鉴定报告,结果显示,你们毫无血缘关系。李晴,才是赵雪梅和林天海的亲生女儿。而林雪……”林默的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林雪,“你的亲生母亲,就是眼前这个为了私利,调换婴儿,让你叫了二十多年妈的女人!”
林雪如遭重击,踉跄后退,看着王美玲,又看看林天海,最后发出一声尖叫:“不!不可能!你骗我!”
王美玲扑过去想拉林雪:“小雪,你听妈妈说……”
“别碰我!”林雪猛地甩开她她,眼神充满怨恨和疯狂,“你不是我妈!你是魔鬼!”
就在这时,谁也没注意到,精神濒临崩溃的林雪,突然抓起餐桌上的水果刀,朝着离她最近的、刚刚得知真相、茫然无措的李晴刺去!
“都是你!要不是你,我怎么会变成这样!”
刀光一闪!
“晴晴小心!”李婉华尖叫着扑过去想挡住。
但有人比她更快。
林默一直警惕着场上的变化,在林雪抓起刀的瞬间,他就冲了过去。
在刀尖即将刺中李晴的瞬间,他猛地将李晴推开,自己的手臂却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!
鲜血瞬间涌出!
“啊!”李晴吓得尖叫。
“林默!”李婉华惊呼。
林天海也惊呆了。
王美玲见状,吓得瘫软在地。
林雪握着滴血的刀,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,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,手一松,刀掉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她瘫坐在地,失神地喃喃:“不是我……不是我……”
林默捂住流血的手臂,脸色苍白,但眼神依旧锐利。他看向目瞪口呆的林天海,又看了看惊慌失措的王美玲,以及地上精神崩溃的林雪。
“报警吧。”他平静地对闻声赶来的佣人说。
真相以最惨烈的方式,大白于天下。
后续的事情,顺理成章。
警方带走了持刀伤人的林雪和涉嫌遗弃、拐骗儿童的王美玲。
林天海在巨大的打击和公司财务问题被林默匿名举报的双重压力下,一病不起。
李婉华因为主动配合调查,并提供了关键证据,且年代久远,被从轻处理。
经过正式的司法程序,李晴和林天海的DNA比对结果确认了父女关系。
李晴继承了林家的大部分财产,但她选择离开了这个带给她太多伤痛的城市,和李婉华一起去了南方一个安静的小城生活。临走前,她看着前来送行的林默,轻轻抱了他一下,叫了一声“哥”。她知道,这个看似冷漠的哥哥,才是真正保护了她的人。
林默没有要林家的一分钱。
他用奎叔给的本金和自己后来打工赚的钱,开了一家小工作室,日子平淡,但内心安宁。
一年后,他收到一封来自南方的信,是李晴寄来的,信里夹着一张她和李婉华在阳光下的合影,两人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。信上说,她开始学画画了,生活很好。
林默看着照片,嘴角微微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他将照片小心收好,继续投入自己的工作。
窗外的阳光正好最安全的线上配资平台。
发布于:河南省元鼎证券-官方开户网站欢迎您!提示:本文来自互联网,不代表本网站观点。